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4月17日，来自上海152所学校的5115名学生同时进行了一场看似无关紧要的测试，今年12月7日，当这些学生几乎要忘记这次游戏般的测试之时，他们才得知自己考了“世界第一”。

　　美国《纽约时报》当日报道中援引里根政府时代美国教育部官员芬恩(Chester E. Finn Jr。)的话说，他对上海学生的考试成绩感到震惊，这使他又有了当年苏联抢先将人造卫星送入太空时美国人的震撼感。

　　不过，上海教育界并没有因这些溢美之词而头脑过热，中国式教育的优点和问题大家心里最清楚，这次正好是总结和反思的契机。

　　测试结果震动美国

　　上海闸北区第八中学的张弛和蒋依雯被抽中参与了那次被称为PISA的测试，已经读高三的张弛已经想不起有哪些题目，只是还记得那些题目非常灵活，与平时参加的各科目考试题目很不一样。得知取得世界第一时，张弛和蒋依雯都有点惊讶，但她们对《第一财经日报》说，高考体制没有改变，学生的创新能力短期内很难根本变化。

　　此次测试全称“国际学生评估项目”(PISA)，由OECD(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)负责实施，具有较高的保密性，测试参与人员都要求签署保密协议。闸北八中校长刘京海昨日对本报说，测试的内容是保密的，不需要准备，也无从准备，参加的学生普遍反映测试内容比较简单，不需要大量练习就能进行，“上海学生取得好成绩也在意料之中，书面考试中国学生一向表现很好”。

　　PISA测评主要针对15岁学生的阅读、数学和科学能力进行测试、评估，分析的结果可以为各国教育政策提供相关依据。从2000年开始，测评每三年举行一次。2009年4月，该项目在34个OECD成员，以及中国上海等31个非成员地区举行了PISA测评，参试人数达到47万。涉及到翻译、命题等多个环节，从2006年下半年开始，上海成立项目小组对接2009年的测试。

　　中国首次参加PISA就取得了不俗的成绩，代表中国参赛的上海中学生在阅读、数学和科学这三项测试中全部拔得头筹，在这三项测试中分别位居第二的是韩国、新加坡和芬兰。

　　《纽约时报》报道还称，虽然上海学生的成绩显然不能代表全中国学生的平均水平，但报道也引述芬恩的话说，上海今天能干成的事，中国其他城市10年、20年后也能干成。报道还引述小布什政府时代美国教育部研究人员施耐德(Mark Schneider)的话说，此次考试结果的真正重要意义在于，它驳斥了那种认为中国人只善于死记硬背式学习的普遍看法。

　　抽样学生有代表性

　　当美国一片溢美之词时，身为PISA中国上海项目组组长的张民选教授却一再称要“理性对待测评结果”，测试第一并不意味着上海的基础教育已经很好。

　　张民选昨日对本报表示，更愿意将这次测试看做是一次研究，利用这个国际认可的教育评价方法多面观察上海现有的教育政策，看是否存在盲点，有利于决策科学化和民主化。

　　上海参赛的152所中学，既有高中，又有初中；既有示范学校，也有非示范学校；既有公办学校，也有民办学校；既有郊区学校，也有城镇学校。张民选说，按照比例，先分学校类型，再随机从学生名单中抽取，两次分层抽样，学生还是很有代表性的。

　　校级差距小、城乡差距小、学生之间差距小，测试显示的结果让上海欣慰，多年来，上海一直在着力推进教育均衡化。张民选指出了上海的三点经验：充分了解国外教育，学习先进经验，不再靠死记硬背；关注薄弱学校，缩小教育差距；进行教师在职培训，加强教育科研。

　　张民选还说，本次测试也为上海制订《上海市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(2010~2020年)》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。他强调说，测评结果同时也折射出上海学生学业负担偏重、缺乏自我调控学习策略等“软肋”。

　　本次参与测试的65个国家和地区中，上海学生报告的每周校内上课时间位于第14位，校外上课时间为第9位，校内外上课时间总量位于第12位，学生课业负担偏重。文本阅读评估结果显示，上海学生比较善于阅读小说、散文等连续文本，但在阅读图表、表格、清单等非连续文本上表现相对薄弱。

　　“不是每栋房子都要建成高楼大厦”

　　有着三十多年基础教育经历的刘京海一直在思考教育改革，他开始问这样几个问题：为什么学生反映PISA比较容易？我们现行的课程标准是否过高？考试的难度是否要下降？

　　刘京海用一个比喻来说明，这就好像造房子，如果每一幢房子都按照高楼大厦的标准打基础，势必会造成大量的浪费。

　　“应该向西方学习，制定一个人人可以达到的基础标准，有能力的学生再去‘建高楼’，不要让学生普遍产生厌学情绪。”

　　PISA测试的核心并非知识掌握多少，而是如何将这些知识灵活运用于生活之中，是一种多维度的评价。张民选说，测试结果表明，上海课改的方向是正确的，还需要继续深化课程改革，同时改进上海基础教育评价体系。

　　在东西方融合方面，刘京海与张民选想法一致，他认为，东方注重知识学习，西方注重学生思维、能力，如果东西方教学方式进行整合，会更加理想。闸北八中一直在进行这样的整合实验，刘京海将间接知识分为陈述型知识和策略型知识，前者的确需要记忆，后者则可以尝试讲道理，启发学生。

　　刘京海肯定了PISA测试在一定范围内的科学性，同时指出，这一测试主要以文本形式进行，注重基础知识和基本能力，存在一定局限性，还无法全面反映学生的动手能力和创新能力。

　　“不能指望标准化的基础教育培养出创新人才，这是一个悖论。”刘京海说。(任绍敏)